【清风典历】细柳不逢豪杰主

　　【译文】

　　周亚夫的哥哥周胜之有罪，孝文帝想从周勃的儿子中挑选贤能的，大家都推举周亚夫，文帝就封周亚夫为条侯，接续绛侯的统嗣。

　　文帝后元六年，匈奴大举入侵边境。文帝任命河内郡守周亚夫为将军，驻军细柳：以防备匈奴袭扰。皇上亲自去慰劳军队……文帝来到细柳军营，只见官兵们都身披铠甲，手持锋利的兵刃，弓弩张开，弓弦拉满。皇帝的先行卫队到达营门时，被门前的卫兵拦住，不让进入。先行卫队说：“皇帝马上驾到！”把守营门的都尉说：“将军有令‘军中只听将军的命令，不听皇帝的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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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文帝临死前，告诫太子说：“假如出现危急事故，周亚夫才是真正能率领军队平定乱事的人选。”……

　　孝景帝三年，吴楚等诸侯王举兵造反。周亚夫从中尉升为太尉，率兵东进，迎击吴楚叛军……

　　周亚夫带兵集结在荥阳，这时吴国叛军正在进攻梁国，梁国危急，请示援救。周亚夫却领兵向东北行进，到达昌邑后，深沟壁垒，坚守不出……派兵切断吴楚军的粮道。吴叛军饥饿，引兵撤退。周亚夫率精兵追击，吴军大败。……一个多月后，就有人斩了吴王的人头，前来报告。这次平叛，双方攻守只用了三个多月，吴楚等国就被削平了。于是将领们才认识到太尉的计谋是正确的，但是梁孝王却与周亚夫结下了仇恨。

　　周亚夫回朝后，朝廷重新设置了太尉官。五年后，周亚夫升任丞相，景帝非常重用他。景帝废除栗太子时，周亚夫坚决阻拦，未能成功，景帝从此开始疏远周亚夫。梁孝王前来朝觐，常跟太后说周亚夫的坏话。

　　（窦太后想封皇后的弟弟王信为侯）景帝说：“请让我与丞相商量一下。”周亚夫说：“高皇帝约定‘不是刘家的子弟不能封王，不是有功的人不能封侯。谁不遵守规定，天下人共同讨伐他’。王信虽然是皇后的兄长，但他没有功劳，封他为侯，是违背约定的。”景帝默默无言，只好作罢。

　　此后匈奴王唯徐卢等五人降汉，景帝想封他们为侯，借此鼓励后来者。周亚夫劝道：“他们背叛了自己的君主来投降陛下，如果封他们为侯，陛下还怎么去责备不守节操的臣子呢！”景帝说：“丞相的意见不能采用。”把唯徐卢等五人全部封为列侯。周亚夫因此称病不朝。景帝中元三年，周亚夫因病被免除了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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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周亚夫的儿子从专为宫廷服务的工官那里，为父亲买了五百套殉葬的铠甲和盾牌。搬运的雇工既受了累，又没有领到工钱。他们知道这是偷着买了皇家的陪葬品，一怒之下上书告发周亚夫的儿子谋反，事情牵连到周亚夫。雇工的上书报告给景帝，景帝交给有关法吏查办。法吏拿着簿书责问周亚夫。周亚夫拒不回答。景帝责骂他：“我不用你对簿了。”下令周亚夫到廷尉那里受审。廷尉说：“君侯想造反吗？”周亚夫答：“我买的那些器物都是殉葬品，怎么能说是造反呢？”狱吏说：“您即使不是想在地上造反，也是想去地下造反。”他们越来越狠毒地折磨条侯。起初，狱吏逮捕条侯的时候，周亚夫就打算自杀，夫人阻止了他，所以才没有死掉，进了廷尉的监狱。周亚夫绝食五日，吐血而死。封国也被撤除。

　　【小识】

　　提起周亚夫，就会想到细柳工营，想到那副对联：军纪严明士兵效命，亚夫尽职天子佩服。

　　这位令“天子佩服”的“真将军”，没有死在刀光剑影、血河尸山的疆场，却死在自己以命相护的汉家朝堂，悲乎？恨乎？南宋末诗人、学者称“石堂先生”的陈普叹息：“西来三十六将军，业业孤城势欲焚。细柳不逢豪杰主，当时已验口从文。”

　　周亚夫与父亲周勃有共同的特点，都曾经拜将，曾经为相。都是非常职业化的军人，打仗智勇双全，为相则有点儿力不从心。最后的结局都非常悲惨。他只知道遵法守职，循规蹈矩，丝毫不懂得变通，因而得罪了梁孝王、窦太后，甚至“正气棱棱数犯颜”，皇帝要废太子，你管；想提携舅子哥，你也管；意图封投降的匈奴王，你还要管。结果得罪了景帝，被免除了丞相不说，还被打入大牢，五日呕血而死。司马迁说：“亚夫之用兵，持威重，执坚刃，穰苴曷有加焉！足己而不学，守节不逊，终以穷困。悲夫！”

　　似乎有本事的人都有傲气，本事越大傲气越足。周亚夫也“不逊”，“孝景时每议大事，条侯、魏其侯，诸列侯莫敢与亢礼”。周亚夫呕血而死，固然“自是君王多任刻”，但条侯“足己而不学，守节不逊”，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吧。性格决定命运！（玄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