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典历】抱膝南阳别有人

　　【译文】

　　蔡泽是燕国成纲（今河北万全）人。他游说了大大小小许多诸侯，都没得到赏识……他听说应侯范雎任用的郑安平、王稽都犯了重罪，就西行到了秦国。

　　蔡泽见秦王前，先派人放出话来激怒范雎说：“燕国来的客人蔡泽，是天下见识超群、极富辩才的智谋之士。他一见到秦王，秦王一定会为难你，罢掉你的相位。”

　　……

　　（范雎接见蔡泽时）蔡泽对范雎说：“天子圣明臣子贤能，是天下最大的福气；国君明智臣子正直，这是国家的福气；父亲慈爱儿子孝顺，丈夫诚信妻子忠贞，这是家庭的福气……如果等到死后才可以建立忠诚的名声，那么微子不足以称为仁爱，孔子不足以称为圣人，管仲也不足以称为伟大。人立功难道不希望十全十美吗？性命与名声都能保全是最好的，其次才是光有了名声而丢掉了性命，坏了名声而保全了性命是最下等的。”范雎点头称是。

　　稍微抓住了点空子，蔡泽说：“老话说：‘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这是天地间的自然规律。进退盈缩，与时变化，这是圣人应该遵循的规律。因此说‘国家有道就出仕，国家无道就退隐’……现在您的仇怨已经报复了，恩德也答谢了，愿望都实现了，但还不另做打算，我私下里认为您做得不对。

　　……

　　如今您身为秦相，出谋划策不用离开坐席，不用走出朝庭，坐在那里就可以制服诸侯，开拓三川之利……让天下都畏惧秦国……我听说，‘用水做镜子可以看见面容，用人做镜子可以知道吉凶’。《尚书》说：‘成功之下，不可久处。’商鞅、白起、吴起、文种这四个人的灾祸，您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呢？您为什么不在这时候归还相印，让位给贤者，退隐到山川之中，那一定会有伯夷廉让的美名，永远做应侯，世代保有封地，南面称侯，有许由、延陵季子让贤的名声，又有王子乔、赤松子那样的高寿，这比以灾祸为结局怎么样呢？您选哪一个呢？您下不了决心自己离开，犹豫着不能决定，一定会有那四个人的祸患。《周易》说：‘亢龙有悔。’说的就是能上不能下，能伸不能屈，能往而不能自己返回的人啊。希望您好好考虑。”

　　范雎答：“说得好。”

　　……

　　几天后，范雎入朝，对秦昭王说：“有位新从崤山以东来的客人名叫蔡泽，是个雄辩之士……臣见过很多人，没有能超过他的，我也不如他。我斗胆推荐他。”秦昭王接见蔡泽后，与他谈话，很喜欢他，任命蔡泽做了国相，向东灭掉了周朝。

　　蔡泽做秦国相几个月，就有人恶语中伤他，蔡泽害怕被杀，称病归还相印，号称纲成君。

　　蔡泽在秦国十多年，事奉秦昭王、孝文王、庄襄王。

　　【小识】

　　蔡泽可谓足智多谋。连范雎都说他“明于三王之事，五伯之业，世俗之变，足以寄秦国之政。臣不如也。”

　　同历史上那些名流贤士一样，蔡泽也是个“信心满满”的人，虽然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大自信。这位自称“天下见识超群”的丑男，曾经游说了大大小小许多的诸侯，但总是“不遇”。尽管如此，他还是来到秦国，并声称秦王会罢掉范雎的相位。在思想上，蔡泽倾向于道家，相信“日中则移，月盈则亏”的道理，主张“功成身退”，以商鞅、白起、吴起、文种的教训，说服范雎主动交出相印，告老还乡。清末刑部主事、诗人李希圣称他：“庑下梁鸿思入越，囊中蔡泽解谋秦。儒生俗吏都无用，抱膝南阳别有人。”

　　蔡泽并非是个野心十足的人，只当了几个月的秦相，听到有人恶语中伤他，害怕被诛，称病归还相印，看来他是真的相信道家的“无为”之说。正是因为笃信并奉行“功成身退”的道理，他才能与范雎一样，得以善终。

　　司马迁说：“韩子称‘长袖善舞，多钱善贾’，信哉是言也！范雎、蔡泽，世所谓一切辩士，然游说诸侯至白首无所遇者，非计策之拙，所为说力少也。及二人羁旅入秦，继踵取卿相，垂功于天下者，固强弱之势异也，然士亦有偶合，贤者多如此二子，不得尽意，岂可胜道哉！然二子不困厄，恶能激乎？”对范蔡二人成功的主客观条件，分析得比较全面。（玄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