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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岭上的界碑

2024-03-12 08:46 来源:甘肃日报

  吴小芸

  比起山,我更喜欢岭。比如这条横跨了陕西、甘肃,破分了泾河与洛河,南北贯穿了黄土高原腹地的“子午岭”。山的高处只有峰,岭的高地犹如陈酿千年的碑,是静止的时间,是一寸一寸沉积的历史。

  子午岭的山色,是不为人知的“千峰秘色”。

  路过葫芦河的时候,像跌进染池里,裹了一身说不清的秘色。淙淙的溪不知从哪里来,如呜呜着的列车,载着春冬秋夏,一趟又一趟,让鱼儿不断繁衍,让青、翠、绿摞着一层又一层。忽而太阳不见了,只有头顶敞荡的青蓝,还有几丝白云,放眼望去,周身是模模糊糊的,哪是山林?哪是梁峁?分不清,也突然忘了它们的定义,站在陡然被圈起的空间维度里,再也找不到时间的痕迹。直到落进葫芦潭里,水花激起花草的喧闹,阳光重新透着密林斑驳,云朵悠悠晃晃,时钟才抬起卡顿的脚步,悠悠转动起来——新绿到灿黄的麦,松绿到树树皆橘晖,冷冽见底的水,到白暮苍远的青烟,它们在子午岭上刻下时间的界碑。一格深一格浅,逐渐融为一体,把山岭装点得伟大又浪漫。

  子午岭的光色不可捉摸。

  从合水县拐上了盘山公路,深入子午岭的中央。越往上一层,越能观全貌。陡然看见光的时候,整个山岭都被照亮。林间也活跃起来,五角枫的猩红,白桦的冷青,野山楂和各样野果树的热闹,菊花馥郁着芬芳的黄,还有数不清的披着漂亮羽毛的鸟,共同凝聚成巨幅画卷,却又随着不断泼下的光而变换颜色,一时翻过红浪,一时又满眼翠黄……林区有一处山谷,山谷绕满了树和溪,光点斑驳,到处都葳蕤清丽。带路人说这里原先也荒过,没人信。放眼四望是葱葱郁郁,不曾裸露一片黄土。又忘了哪一处的峁上,有一扇孤零零的门。说门也不算门,仅是三根木梁搭起来的,比起门,更像晾晒衣服的架子。没人在意它是什么,也无人询问它的历史,只有光从拂晓落至黄昏,从它的胸膛里往复奔走,汇聚成亘古如春。

  走进子午岭的繁茂,落眼于任何细微处,生怕错过了历史和时间的印记。所以这成了孤本的山和门,也变得意义非凡。它们像是阳光的留白处,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偏偏惹人遐思。

  代表子午岭历史的界碑的,是“千古第一道”秦直道。

  《史记·蒙恬列传》记载:“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它是秦始皇为戍边命蒙恬修筑的军事通道,1800里,700多个日夜,30万大军,一笔带过的数字背后是挥汗如雨的劳苦,最终造就了仅次于长城的第二大军事工程。

  沿子午岭北行,甘肃段的秦直道穿越庆阳的正宁、合水、华池等县,总长约290千米,沿途在调令关、高庄、艾蒿店、午亭子等地有大量建筑遗址遗迹。“秦直道”“秦直道遗址”“秦直道遗址正宁段”,若没有这些白底红字、黑底白字的碑,似乎难分辨这条宽而坦的大道是做什么的,是哪朝修起来的。

  秦直道伏在子午岭的脊梁上,它是战火与和平的界碑,是历史与今朝的界碑,在春秋轮转的时钟里,沉睡在当下的盛世,安详喟叹。

  代表子午岭时间飞驰的,是历经峥嵘的林场。

  比如宁县的六个林场,九岘林场、桂花园林场、梁掌林场、湘乐林场、盘客林场、罗山府林场,每个林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若说潮汐是大海的呼吸,那么,每一片绿叶都是林场的脉息。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梁掌林场的第一个扎根,到因秦直道一带贸易繁荣而设立的罗山府,后来成了罗山府林场,再到余下四个林场的依次“落座”,它们冠顶牵依,枝叶交错着,绿色的脉搏同节奏跳动着,让子午岭的每一寸土壤奔涌着绿的古往今朝,生生不息。哪一座山头是桂花园的,哪一片绿林属于罗山府,我随飞鸟的羽翅盘旋至半空,却寻不见半点分别,它们是那样密不可分,仿佛脊梁上的每一块脊骨,都在阳光下粼粼发着光,没有孰轻孰重可言。

  再往上走,是白吉坡水库,集防洪、灌溉、供水、养殖等为一体,哺育着代代宁县人。水库的轰鸣声不同于湖水的流动声,它如春雷,提点着人们如何拥有更好的生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们都懂这样的道理,所以把水库当宝贝一样供奉。此刻听水呼啸,似乎看见六十年的躬耕在眼前,原来时间只一刹那,短到伸手可触过往和将来。将来,想必这山这水更汹涌。

  约莫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关于脚下这片土地的念想,或许是桂花,或许是家乡……与此同时,某个梁上的乡愁也好,某棵树里的历史也罢。子午岭,它如时间的界碑,永远鲜活,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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