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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作家写“80后”作家,一部野生的青春文学史

23-10-17 10:27 来源:北京青年报 编辑:张兰琴

      1998年,由全国七所重点大学联合《萌芽》杂志发起、主办的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启动。此后的十余年里走出了一大批“新概念作家”。这些新概念作家大多是“80后”,当他们以被称为“叛逆之姿”书写青春与成长的情绪与经验时,蓬勃兴起的图书市场发现并发掘了他们,青年一代正式“闯入”文坛。

      王若虚是标准的“80后”作家,他生于1984年的上海——新概念地理空间的大本营,曾获第六届新概念作文比赛C组二等奖,2007年第一篇小说《马贼》发表于《萌芽》杂志——新概念的文学阵地,并由此走上写作道路。在青春文学与市场出版盛极与下行的临界点,他赶上了青春文学的尾声,亲身经历了一次“80后”文学最后的狂欢。

      长篇小说《狂热》是新概念作家王若虚的一次历史怀旧。21世纪初是“80后文学狂热期”,用王若虚的话来说,是“作者狂热,读者狂热,出版商也狂热”。如何看待那一段狂热的历史?怎样回望“80后”的青春记忆?“80后”能否开启创作新路径?王若虚给了我们一个惊喜的答案:重返历史现场,重新审视青春与时代,实现精神蜕变,由此找寻“80后”的历史坐标,再掀“80后”的文学狂潮,如果可能的话。

      “80后”涂鸦“80后”的文学史

      2010年10月发表于《萌芽》杂志的《文字帝国·微生》,是王若虚“文字帝国”的首秀。这篇小说颇具少年维特之烦恼色彩,讲述了文学青年的青春躁动与命运沉浮。随后发表的系列小说《疯女王》《小宇宙》《同小姐》,到《没有书的图书馆》《光环》《腰封无用》等具有一致性和连贯性——它们全部聚焦文学青年的成长史,描写他们在面对选择时的焦虑与茫然、冲动和欲望,借以展现21世纪初的“青春”的文学史。《狂热》作为这一系列最新的长篇小说,将眼光投向聚光灯外的无名作家和小众作家,以后青春式的视角重新回到21世纪初的文学现场。新作中,王若虚采用了一种更加贴近当下与现实的维度重新审视当时的文学创作,展示时代变化中理想与欲望的纠葛,缅怀属于“80后”一代的特殊记忆。

      全天然、秦襄、鹿原、商隐、艾苦、杜胤尧、苏穆哲宁……这些人因在《笔迹》杂志举办的“青文赛”中获奖而改变命运,却走上不同的文学道路。“南有成语言,北有全天然。”全天然野心勃勃、斗志昂扬,希冀闯出一个“全天然时代”。然而青春文学作品却销量不佳,试图转型纯文学却读者寥寥,再次回到“主场”《笔迹》杂志又惨遭退稿。经过十年的沉浮,摩拳擦掌、自认怀才不遇的全天然终于败下阵来,“完全就当是梦过一场了”。“我们都在写作,唯有秦襄是在思考。”秦襄在“青年人的文学狂热”中,始终以半抽离的状态冷眼旁观。面对狂热的作者,他认为“你们这批人的出现,比你们的作品更值得被写进文学史”;面对狂热的出版商与市场,他坚守文学本心与立场;面对狂热的读者,他冷静看待种种争论……在狂热的背后,他冷静地以“乌鸦嘴”预测着“80后”作家的沉浮起落,预测这个狂热的时代。“老鹿老鹿,老是跑路。”他是陆篆也是鹿原,以《复读班》一夜成名,却高考落榜、离家出逃、流落四方,贫穷困苦、挨饿受冻。他不愿再写青春校园,渴望写出《白鹿原》一样的经典。然而,为生存、为名利,他的文学抱负不断消解。他“为写作”而离家出走,怀揣着文学之梦,却与文学背道而驰。好在兜兜转转十年后,他又回到了老家辉城,有机会再成为最虔诚的写作者。

      《狂热》以全天然、秦襄、鹿原三人串联起了大大小小近百个人物群像,从容地书写狂热时代个体命运的沉浮,丁天年少成名放弃写作、苏穆哲宁深陷抄袭丑闻、舒克樊尨“老鼠兄弟”写作屡投不中、战国打着“文学”的旗号追逐名利、许飞扬是青文赛的“错别字”……这些作家也好、文学爱好者也罢,他们都怀揣着文学梦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或坚持写作、或拥抱市场、或离开转型、或叛逆逃避。王若虚以四两拨千斤的笔触,以“青文赛”作家群体中人物个体命运的变化以及他们的人生轨迹,浓缩了“80后”作家群体,浓缩了一个时代的文学记忆。

      美食喻人物,追忆似水流“席”

      食色,性也。食物作为日常生活中最基础也最重要的东西,能够细腻地再现生活。《狂热》中,王若虚巧妙地用食物叙述串联点缀了整个文本,以食物为隐喻,用美食暗示人物命运的变化,连接了“青文赛”选手们的生活经历、地域身份,以生理感受展现内心的幽微变化。

      参加青文赛的选手们谈论各自家乡的奇异美食,下酒菜是各自家乡的特产,对家乡经验的阐释,打通了食物与生活连接的通道;秦襄独爱大道至简的家常冷汤,商隐办“小沙龙”,每餐有各色菜式——前者是中国传统道家思想,追求纯净、自然清淡,后者则展现了商品经济下的物欲,两人表面上以食物对话,实则暗含机锋,以食物展现文化品位;商隐的“小沙龙”上,全天然因不得志而求醉,李维坦看透名利而半醉,苏穆哲宁在名利中真醉,三种醉集中展现了人物不同的性格与经历……王若虚从日常生活入手、从一日三餐着眼,让人物更加真实饱满,小说的质感也由此增加。

      全天然是伴随着“炸小鸡腿”出场的。“炸小鸡腿”是肯德基做出的外国食物,然而家里“只能结合本土传统经验,发挥想象力和主观能动性,做出他们自己版本的‘炸小鸡腿’”。全天然到了上海在肯德基连吃六对鸡翅,发现家里按照想象做出的食物与实际的味道南辕北辙。在这里,食物的变化是一种隐喻,反映的是人物身份处境与命运的变化,暗示全天然实现了身份的转换,终于从期望参加青文赛到青文赛获奖,从读者变成了作者,吃到了真正的“炸小鸡腿”,而“连吃六对鸡翅”也暗示着全天然在来到上海后一种兴奋狂热的状态。值得注意的是,“炸小鸡腿”这一类快餐作为西方文明的代表食物,是商业化的产物,充满浓郁的现代化特征。这也意味着主人公在享受现代化物质的同时,也将受到市场化、现代化、商业化的侵扰。

      与鹿原相伴的则是“辣味”,暗示人物刺激性的生活状态。鹿原离家出逃后,冬日里靠吃杭椒发汗御寒,听人读《白鹿原》,勉强度过冬日。杭椒是抵御现实寒冬,《白鹿原》则成为他精神御寒的食粮。王若虚以食物为隐喻,以一种苦中作乐的态度书写沉重的“逐梦”代价,轻描淡写中消解了鹿原的苦闷。在长沙当“内刊编辑”时期,鹿原需要把菜提前在水里涮一涮消除辣味方能入口。对饮食的不适,暗示了他在长沙水土不服,并不适应这份明为编辑实为逐利书商的工作。从感官刺激层面来讲,“辣味”更多的是简单的生物本能,然而仔细品味“辣味”,却已经上升为个体心理感受。生存带给人的逼仄、压力和痛苦,由这份辣味展现得淋漓尽致。

      被市场命名和选择的独特性

      正值不惑的“80后”,在当下文学界依然被称为青年作家。以青春文学出道的“80后”作家如何转型?如今,怎样在历史的长河中寻找到合适的定位?

      “80后”写作群是特殊的“市场化”一代,经验具有独特性。相较于前辈的命名是由文学评论家完成的,对“80后”作家的命名则由市场完成;与后辈相比,如今很多期刊会主动从纯文学的角度介入“90后”作家的发掘,而不是纯粹的商业角度。这就意味着,“80后”这一代的文学记忆是特殊的。重述“80后”狂热的文学历史,王若虚有强烈的责任与担当:“自己这代人不写,难道让90后、00后作者来写?”

      《狂热》以2000年至2009年十年为切入,将十年划分为头角、盛宴、鸣金三部分,记录了一个文学高潮,也记录了时代变迁、社会发展。《狂热》既是王若虚对个人经验的处理,又是对“80”后集体记忆的重新唤醒。他坦言:“全天然、秦襄、鹿原,现实里没有这三个人……每个角色的背后都是现实里若干个原型的捏合和有机重组。”“小说中的‘成束之争’,即2006年韩寒白烨在博客上的论战。”小说中多次穿插历史事件作为细节,如2003年非典来势汹汹、2004年别斯兰人质劫持事件、2005年春晚小品《功夫》等。似曾相识的真实事件与个体不同角度的记忆有机重组,构成了对历史的解读与概括。一部野生的文学史,在与现实的交织中,在再梳理、再重构中,脉络越发清晰。

      小说采用三线并进、虚实相间,非虚构与虚构相结合的叙事模式。非虚构的原型、非虚构的叙事,虚构的主人公、虚构的情节,扎根现实、真诚坦率地书写“80后”作家的命运,为我们从文学的角度开启了解历史的窗口,作品由此传递出为一个群体“立史”的欲望。

      重建“80后”的文学史,是在为“80后”作家开启创作新格局提供可能性。相比于传统作家,“80后”作家是被市场选择的一代,他们不可避免地进入到世俗、精明、逐利的市场中。然而,他们虽然在名利场沉浮,作品却呈现相对简单干净局限的特点,大多聚焦于少男少女的爱情,烦恼也简单、痛苦也纯粹。现实在名利场中沉浮,作品却聚焦于校园,显示出“80后”作家和作品割裂的特质。《狂热》对“青春文学”重新梳理,让“80后”的作品与现实世界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在涂鸦出“野生文学史”的同时,调和了“80后”作家与作品的割裂感,得以拼凑出“80后”作家更完整、更真实的青春记忆,也得以建构“80后”的精神特质。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狂热》是一部关于文学的寓言,是对青春年代的重返,也是对青春年代的告别。当最后一次关于青春的文学狂热褪去了,我们的文学是否还有青春万岁?(赵雨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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