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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媒体时代,我们如何“读”文学“品”翻译

23-08-18 11:21 来源: 文汇报 编辑:张兰琴

  郑体武译《我独自一人面对严寒——曼德尔施塔姆诗歌全集》书影。

  刘象愚译《尤利西斯》书影。(均出版方供图)

    ■本报记者 姜方

    面对一本大部头外国名著,你是愿意翻开细读,还是选择直接刷一条五分钟快速解读的短视频?有了人工智能翻译软件后,作为一名翻译工作者还有什么“核心竞争力”?在昨天由上海译文出版社主办的第二届“译文双年选”主题沙龙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李敬泽领衔的文坛译界“全明星”们,纷纷对当下翻译乃至经典阅读所面临的种种困惑予以高度关注。

    大量文学经典被搬上银幕或荧屏,而全媒体时代“几分钟带您阅读XXX世界名著”之类的短视频,愈发让很多人难以耐下心来去细品译作中的文字。与此同时,随着人工智能翻译软件的广泛运用,不少年轻译者开始依赖科技产生的“便捷”与“效率”,大量“正确但平庸”的翻译遮蔽了译者个性化、充满灵气的译笔。面对全媒体和数字科技带来的种种变化,专家学者们认为更加需要为深度阅读和优秀翻译正名,正如李敬泽所言:每一个译本自有价值,因为就在这个译本上,汉语的锋刃,汉语新的可能性又得到一次磨砺,又得到了一次闪亮。

    全媒体时代,文学翻译正面临不可逆的改变

    这个时代,观看影视剧几乎已成为阅读经典的“平替”,而这“终究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作家、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毛尖语出惊人。大学开设的英美文学课程上,她建议学生阅读简·奥斯汀的小说《傲慢与偏见》,令她哭笑不得的是,不少学生以看过同名电影而等同于“读过”原著。“有的学生看的是1995年BBC电视剧版,也行吧,至少这个影视改编版本还不赖。”以此自我安慰的毛尖言语间透着无奈。她直言,有时一些热门影视作品会引用莎士比亚《理查三世》《李尔王》的台词,还能“引领对此有兴趣的学生去读点莎翁原著,也算是好的现象”。

    “今天我们在这里所谈论的文学,指的是那些充分经典化、秩序化,有来路、有去处,一码一码白话文的文学。然而在短视频时代、多媒体的时代,人们的知识结构已经变了。”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李敬泽认为经典的、传统的形式,可能有朝一日会变得面目全非。“怎么能够15分钟就讲完《红楼梦》呢?后来有人告诉我说,不仅15分钟能讲完,8分钟、5分钟也能讲完,这也不是我能接受的。”但他又觉得,“这里面可能包含着新的秩序结构,这个时候很多人就是需要这样的方式,当然现在的方式可能是粗糙的。”但是李敬泽相信并期待着,这个时代或下个时代里能出现“绝顶聪明的人”,“把当下这些散乱的、没有充分自觉性的形式,锤炼出一个属于全新的、有利的,甚至具有未来经典性的形式”。

    文学翻译作品的接受方式正在发生变化。而对于译者来说,因为人工智能翻译软件的发展,作品的翻译过程和效果也引发了业内的不同看法。“比如DeepL号称是全世界最准确的翻译工具,但是根据我的使用体验,通过软件翻译的句子往往正确但平庸而无趣,它在用词的选择上也非常机械化和单一,更别提对一些成语、习语的生动表达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南京编译中心主任陆大鹏表示,很多翻译工作者通过长时间的大量阅读和翻译,积累起对译文的鉴赏力,然而越来越多年轻人不愿意自己花力气翻译,而是选择“偷懒”、依赖翻译工具。“长此以往,译者将会丧失感知美好文字的慧眼,也许未来会出现大量通过软件翻译而来的平庸文字,这才是令人担心的。”

    当下我们能从阅读经典文学翻译作品中获得什么

    对中文写作者来说,文学翻译作品的学习必不可少。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南京大学教授毕飞宇说自己的写作动力“绝大部分要归功于翻译”,“我作为写作者,没有把大量的时间放在翻译文学的阅读,这是不可想象的。”他对文学翻译作品不仅重视而且十分“讲究”,“阅读经典的外文小说,我认为最起码要看两个译本”。他尤其享受阅读不同译本的过程,“哪怕是遇到了一些构成障碍的地方,也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愉悦”。

    毕飞宇以法国作家福楼拜的长篇小说《包法利夫人》为例,翻译界泰斗许渊冲先生的译本中有一句“面对小把戏的时候”,按照通常的理解,小把戏指一种手段。“根据语境,文中此处明明是在描写孩子,为什么要写小把戏呢?”在阅读时感到疑惑的毕飞宇,后来了解到许渊冲先生是江西人,“江西人把孩子说成小把戏,文中写‘面对小把戏的时候’,其实指的就是面对小孩子”。正是在许渊冲的这个译本里,毕飞宇感受到了中国方言的特别之处,“这是一个非常微不足道的点,但又让我在刹那间获得了特别开心的阅读体验”。

    毕飞宇的“讲究”,其实蕴藏了由经典作品重译版本之间比较阅读而产生的丰富意义。而在上海翻译家协会会长、复旦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德文系教授魏育青看来,“一种译本无法体现原著全部的角度,一个译者也不可能让译作像毕加索的立体主义画作一样,完全铺平了呈现在大家眼前,而重译的意义就在这里”。魏育青以德国大文豪歌德创作的悲剧《浮士德》为例,郭沫若去世之前的很长时间里没有其他公开的译本。“等到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仅在上海就一下子出现了五六个《浮士德》的译本。如钱春绮的译本对《浮士德》复杂的诗体结构是亦步亦趋呈现的,而有的翻译家则是用散文体翻译的。”如果有心的读者能品读各种不同的译本,将有助于看清《浮士德》这部杰作的全貌。

    “如果我家里挂着一幅画,我希望知道它是谁画的——来自一个具体的人,而不是一件机器。同样,当我阅读一部文学作品,我希望它背后有一个确切的作者,如果是翻译作品,我希望背后也有一个确切的译者。”李敬泽毫不讳言,当下译者的水平确实有高有低。“水平低的时候,我心里会嘀咕,这译的啥?水平还不如我!水平高的时候,我会沉迷。”但无论译者水平如何,归根结底,译者和读者通过文学翻译作品,构建起了人与人的关系、心与心的联结,一种建立在文字之上甚至能够触及灵魂的情感体验。

    昨天,沙龙上颁出了第二届“译文双年选”获奖作品。本届共有17部作品入围,语种包括英、法、日、俄、德、意等六种语言。长篇小说《海边》《尤利西斯》《血清素》《如何带着三文鱼旅行》,诗集《我独自一人面对严寒——曼德尔施塔姆诗歌全集》,书信集《赫尔曼·黑塞与托马斯·曼书信集》《亲爱的邦尼,亲爱的沃洛佳:纳博科夫—威尔逊通信集,1940—1971》,以及非虚构作品《寻味东西:扶霞美食随笔集》入围决选。最终,获奖作品为郑体武先生翻译的《我独自一人面对严寒——曼德尔施塔姆诗歌全集》和刘象愚先生翻译的《尤利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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