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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旷达方心安——读苏轼的《庚辰岁人日》有感

22-05-24 08:59 来源:中国甘肃网-兰州日报 编辑:张兰琴

  惟旷达方心安

  ——读苏轼的《庚辰岁人日》有感

  苏轼博学多才,少有大志,曾自信满满,高歌“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然而一生坎坷,不是被贬就是走在被贬的路上。公元1097年(绍圣四年)七月二日六十多岁的他又被贬到昌化军,即今天的海南儋州。当时的海南还是蛮荒之地,多“蛮树”“瘴气”,所见无不“山引泪,酒添愁”。而此时的苏轼更加潦倒,以致到了“典衣剩买河源米”的程度。要说迷茫,惆怅,抑郁,扼腕,此时的苏轼应该是最悲情最应如此的一个。然而人生最暗的时刻,也是他最能觉悟,走向大光明的时刻,那光明会穿越千年的暗夜,照亮后现代时代人们的前行之路。

  庚辰岁人日作,时闻黄河已复北流,老臣旧数论此,今斯言乃验,二首:

  其一

  老去仍栖隔海村,梦中时见作诗孙。天涯已惯逢人日,归路犹欣过鬼门。

  三策已应思贾让,孤忠终未赦虞翻。典衣剩买河源米,屈指新篘作上元。

  其二

  不用长愁挂月村,槟榔生子竹生孙。新巢语燕还窥砚,旧雨来人不到门。

  春水芦根看鹤立,夕阳枫叶见鸦翻。此生念念随泡影,莫认家山作本元。

  自己花甲之年,仍然独栖隔海村,只有在梦中才能与在大陆的儿子相会。在天涯海角度过了多少个日子,已经记忆不清了,海南米贵,只能典卖衣物来买惠州河源海运来的稻米,屈指计算一下,新滤好的酒大概可以用到上元灯节吧。今天恰逢新年人日,又听说朝廷采用了疏导黄河北流的消息,当年的主张虽已应验,也可以看出我如贾让一样智慧,和虞翻一样的忠心吧。但恐怕也会像虞翻一样赦免无望。(贾让是汉哀帝时人,曾上治河三策,其中的上策就是疏导法引黄河北流。虞翻是三国时吴人,因得罪孙权,被长期流放交州。)

  但是苏轼却不愁,不但不愁,反而旷达自适。他说海南虽是蛮荒之地,却有独特风景。北方的竹子都在竹根竹鞭上生出新的竹子,这里却是从节中生枝,而每枝都如竹竿大,当地人叫做竹孙。新年人日,在北方燕子要到春分前后才到,而这里燕子已经开始筑巢。这些新的发现,多么令人惊奇,发什么愁?旧友不来而燕子常访,北方春季枫叶不会变红,而这里的香枫树却是红的,夕阳使红枫更红,枫林上归飞的乌鸦,翅膀闪烁着夕阳,怎不令人欣喜。

  人生在世,变化无常,漂泊流浪也许是一些人的劫数和宿命,但如果如此,就此期期艾艾,岂不会欲断肝肠?但如果换个角度不把家山作本元,则就可以处处为家,“出处同归”,随遇而安,旷达自适。进而如果把它当作家乡去爱还发现不一样的风景,于是一切释然安然,超迈而悠然。

  然而,这种“不可救药的乐天派”(林语堂语)的背后,却隐含着他丰富的思想和圆融的能力,折射出他“纷吾有其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的完美人生追求。

  儒家思想影响。积极入世,不忘初心,一心为民。诗前小序中说“时闻黄河已复北流,老臣旧数论此,今斯言乃验”。原来熙宁年间,黄河决堤,当时治河之论,略分两派,一派主张“塞”,让黄河东流;一派主张“疏”,让黄河北流,苏轼坚持后一主张。时隔多年,自己北边蛮荒,年已花甲,北归无望,却还在关心国家大事,关心百姓疾苦,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提笔作诗以记之。可见,这种儒家思想是一生一以贯之的。

  道家思想影响。小序中特别说明,这一天是“人日”,也是具有特别含义的。人日,又称人节。每年农历正月初七是古老的中国传统节日。传说女娲初创世,在造出了鸡狗猪羊牛马等动物后,于第七天造出了人,因此这一天就叫做人日,也就是人类的生日。深受道家影响的苏轼,当然更重视这个从汉代就有到了唐代特别兴盛的节日。因为,苏轼的视野不仅仅是自己一人的生活际遇,而是站在了人类的视角,来思考人与宇宙大自然的关系。宇宙者,天地人,人类应以怎样姿态立于天地之间,使人成为其人与其他六种动物相区别。因此,他要说“不用长愁挂月村,槟榔生子竹生孙。”人类会像槟榔竹子一样顺应自然生生不息,“新巢语燕还窥砚”,“春水芦根看鹤立,夕阳枫叶见鸦翻。”人类能与自然万物和谐共处,与自然相亲,能主动向自然万物学习,与自然万物相融,共建美好家园。

  释家思想的影响。“春水芦根看鹤立,夕阳枫叶见鸦翻”不仅指的是早上和晚上的动作行为,如果结合尾联的“此生念念随泡影”,以及“芦根”和“枫叶”意象提示,不难看出,作者运用互文的手法,也是指一年的时间,从芦根发芽之初春到枫叶红遍之深秋。这是为什么呢?

  诗佛王维晚年有一首著名的诗《过香积寺》,其中有句为“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潭曲和毒龙出自一个佛教典故:在西方一个水潭中,曾有一条毒龙,其性暴急,经常出来伤害人畜。佛门的高僧以无边的佛法制服了毒龙,使它离开了水潭,永不伤人。诗人用此典故,实指毒龙和潭曲实际上都是出于自心之中,自心所感。薄暮空潭曲,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会知道一天的全貌,从春到冬才会知道一年的全貌,因此人之将老才能读懂人生的全貌——此生念念随泡影。佛教中所说的“毒龙”,就是“贪嗔痴”三毒。三毒是人们产生负面情绪的根源,让人们陷入痛苦、烦恼、迷惑。它的危害性很大,小到破坏人际关系,大到产生世界大战。其实,生活中的大部分烦恼,都是人为制造的。远离了这三毒,我们就能远离烦恼,得到人生的究竟的智慧。王维晚年参透了这一佛理,因此用安禅制服了毒龙,到达了恬淡宁静的境界。晚年的苏轼不仅喜欢王维的诗,也同样参悟透了佛理,因此他唱出了震烁古今的名句——莫认家山作本元。这是对传统乡土中国安土重迁思乡情结的颠覆,这是“春江水暖鸭先知”的预言,让我们从迷茫中看到霞光,从焦虑中找到安宁。

  苏轼不仅受儒道释的影响,关键是他能把它们融为一炉,融会贯通,这就是他的伟大之处。这就是苏轼成为其乐观旷达,超迈豪放的原因。不仅如此,他还虚怀如谷,善于向底层民众学习。

  早在元丰八年六月起知登州,十月,以礼部侍郎召还,十二月到京,与王巩会宴,即席创作了《定风波》。

  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词前小序云: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莫认家山作本元”,“此心安处是吾乡”,一脉相承。离家的人呀在天涯,难免会“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但在坎坷困顿,焦虑不安中,读一读苏轼的《庚辰岁人日》诗,是否可以得到一些心安,进而达到旷达超然。

  □赵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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