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艾香

　　五月艾香

　　在乡间，艾草是村庄的守护神。遇春轮回，二月冒芽抽绿，三月蓬勃喧腾，四月拔节分叉，五月艾齐人高，当清冽之香铺陈大地之时，端阳的脚步也就不远了。

　　艾草，又名艾蒿，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在乡下随处可见。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都有它四季摇曳的风情。只要阳光雨露不缺，它就能挺势而长。艾草茎笔直，叶片轮生状如蒿，叶面绿色，茎秆及叶片的背面密生白色茸毛，柔软而光滑。茎叶间弥漫着一种特有的香气。“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熏。”小时候起我就爱上艾草这种别致的香气，它微苦却沁人心脾，草本清新的熏香，闻着很是受用。

　　“户插艾旗招百福，门悬蒲剑斩千邪。”插艾悬蒲是端阳最普遍的习俗，人们将它作为辟邪驱毒的信物。端阳节一大早，家家户户都会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去采割艾草和菖蒲。作为风俗和传承，采割回来的艾草和菖蒲会悬于门头，立于门边。暗香浮动之中，庄严的仪式给农家增添了喜庆的节日气氛，也寄语着生活美好的祈愿。多余的艾草，父亲会整理好晾晒干，以备后用。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里记载，五月五日，采艾悬门户上，以禳毒气。

　　艾草煮鸡蛋是小时候我们最喜欢的美味。采割回来的艾草，我和哥哥总会迫不及待地抓上一把交给母亲。整理清洗好后，母亲把它捆成几匝放入早已加好水和鸡蛋的锅里，灶火舔锅，水的介入让艾香与鸡蛋碰撞出别具一格的美味。而艾草团子是艾香美味的另一种延伸。四月是食用艾草团子的最佳时期。每年这个时候，母亲总会抽空掐嫩嫩的艾草顶叶，做艾草团子给我们姐弟解馋。洗净的艾草被剁碎，兑水后与面粉相和用力揉，直揉到弹劲厚道为止。揉好的艾草团子碧青油绿，淡淡艾香温润扑鼻。上蒸笼蒸好后个个饱满青翠，软糯清香，无论从颜色到口味，都有着满满的春天的味道。

　　在端阳，除了采艾、插艾，沐艾也是不可少的。所谓沐艾，就是用艾汤泡澡。烧一锅滚烫的艾汤，倒入家里木澡盆中，待艾汤稍凉，从头到脚，酣畅地洗个通透。据说能驱邪、招福，这一年人就会平安健康，不灾不病。还别说，因母亲时常给我们沐艾汤，我们姐弟几个都不曾生疮。在过去的乡间，乡下女子分娩，男人会去村里找个接生婆来，一盆烧开的艾汤，一把剪子，就把一个小小的新生命迎到了这个世界。被艾汤濯洗，被草本醇香萦绕，直到包入襁褓塞到母亲手里。这新生命降临的仪式就算完成了。洗完了新生婴儿，然后就是产妇的艾水浴。这传承下来的洁身仪式还延伸到一些特殊的日子。比如结婚时的沐艾习俗。我结婚时，面对母亲准备好的一大盆沐艾汤，让我对新生命的祈愿庄重而虔诚。

　　乡人于艾，情有独钟。艾草除了驱赶蚊蝇，毒虫的功效外，还有诸多的用途。采割的艾草阴干压制成艾条、艾柱，能治病驱蚊；艾草还具有理气血、逐寒湿、温经止血等作用。《本草纲目》中记载：艾以叶入药，性辛温、味苦，入脾、肝、肾经。无毒、纯阳之性、通十二经、具回阳、理气血、逐湿寒、止血安胎等功效，故又被称为“医草”。小时候因偶尔患有风寒咳嗽，这时候母亲总会拿出一些收藏好的干艾草，加些红糖煎水给我喝，艾草的清香与红糖酥甜的搭配一次次瓦解病痛的袭击，也一次次留给我甜美的回忆。

　　岁月更替。如今漂泊在外，我喜欢带一些干艾在身边。不为驱蚊，也不为驱邪，只是延伸小时候一种习惯，当醇厚的草本清香氤氲开来，艾草芬芳的风情悠长的是家乡的味道。五月艾香洗人间，那是故乡不灭的记忆，也是游子满满的牵挂。

　　□胡巨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