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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酸枣树

2025-08-27 15:51 来源:中国甘肃网

  ■帅刚社

  每年休假回老家,趁天气好的时候,我都要去村北的后坡转一转,看着坡底那条发源于麟游的小玮河,蜿蜒曲折自西向东流去,儿时在后坡摘酸枣、掏鸟窝、烧红薯又浮现在脑海。

  去后坡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要绕道去看一看母亲。五年前母亲病世后,阴阳先生将墓地就看在了这个坡边,母亲孤单单地埋在坡边那道坎下。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母亲坟头上的野草又像疯了一样肆意生长,前两年每次去看母亲,我就用手去清理那些野草,手被划出一道道血口,却像打了麻药一样,浑然不觉的疼。

  清理完野草之后,我会一如既往静静地站在母亲坟前,隔空与母亲进行心灵对话,这时我总会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安静,也觉得人这一生真的是变化无常也不可琢磨。

  我埋怨母亲辛苦地拉扯我们长大成人,却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没有给我们留下一言半语,内心那一声声埋怨,总想让常眠在地下的母亲听得见,可事实是母亲永远也听不到了。

  二十八年前我来到甘肃,由于单位特殊,加之后来又在当地成了家,每年休假时经常两头跑,陪伴母亲的时间少之甚少。

  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爱吃大枣,以前过年时大枣是家里必买的年货,买回大枣母亲先藏起来,调皮捣蛋的我总会翻箱倒柜的找,未等到过年几斤大枣就被我偷吃尽了。

  大枣是母亲为正月做甜米饭准备的。每次做甜米饭时她会在糯米里放一点葡萄干、花生米和大枣,那味道和市面上卖的镜糕几乎没啥两样,每次我都能吃得放不下碗筷。

  “甜米饭虽好吃,但是食气太重,你再不敢吃了!”母亲说。

  “我还想再吃呢!”见我吃得放不知饥饱,母亲急了,她从我手中夺下碗筷,还笑着骂我:“瓜娃,这甜米饭可不敢这么吃,吃多了会积食的!”母亲从我手里夺碗筷的事就像发生在昨天。

  前些年母亲与我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常把战友寄来的和田大枣切成细丝,放到白米稀饭锅里一起煮,煮熟的稀饭就散发出甜甜的枣香味,我虽不爱吃米饭却爱喝母亲熬的红枣稀饭。

  2017年底我调到石家庄工作,母亲就在老单位给我们带孩子,孩子上二年级转学去了兰州,她就回到老家还去村上猕猴桃果园干活。母亲一生总是个闲不住的人。

  那次回到家后不久,母亲感觉胃有点痛,就到村卫生室买治胃痛的药吃了,等稍微缓解不痛了,一生很少生病的母亲就自行停药,她怀疑病痛是胆结石所致。

  怕我们担心,母亲从未给任何人提说过,前两年在体检时各项指标也都正常。第二年九月初,母亲胃疼的受不了,才去医院做检查,却发现患了胆囊癌,医生说如果早半年发现,及时手术人就有希望。

  得知母亲癌症确诊消息,正在河南汝州出差的我,当天中午就请假赶到西安,在陕西省人民医院陪母亲住院,那短短的15天陪护,是我参加工作后陪伴母亲最久的一段时间。

  母亲的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我们瞒着母亲说是胆结石,住一段医院就好了。后来,母亲视乎觉得有些不正常,说别人得了胆结石很快就好了,可她的病咋疼的这么厉害。

  一听母亲感觉出了什么,我们就极力给母亲做思想工作,让她不要去多想,虽没有上过一天学,可母亲感觉到病不太好,怕没有经过多少事的我们担心害怕,她还时常强装着笑脸。

  在西安住院那段时间,我想给母亲买她平时没有吃过的饭菜,可那会母亲已经有些吃不下饭,稍微吃点东西胃就发胀,就开始不停地呕吐,每天只能喝点稀饭和靠输蛋白维持着。

  三个月后的那天早上母亲走了,我们提前办理好的毒麻药品卡,也都没有用过一次,临走时昏迷中的母亲只给弟弟交代了一句话:“把客人待好,别让人笑话!”

  母亲是忍受着巨大的疼痛走的,我想那种疼比当年在大冬天给我们做饭时,手上冻伤裂开的那一道道血口要疼百倍、千倍,甚至万倍。

  母亲走的那天早上,我正在石家庄高铁站等高铁,而我等来了当天第一班高铁,却没有等到见母亲最后一面,这也成为今生最大的遗憾。

  “妈,你咋没等到我回来呢……”回到家里时已是中午,我跪在母亲的身边,一声声地呼喊着,可躺在冰棺里的母亲,再也听不到我撕心裂肺地喊叫声。

  一生坚强的母亲,怎么说走突然就走了?!这个残酷的现实让我忽然觉得家里的天都要塌了,至今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梦境一般,而不能相信母亲真的走了。

  今年三月份,正是花开正艳的季节。老家的大伯去世我赶回去参加葬礼,按照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和习俗,家族亲人去世在下葬的时候,儿女们都要去各自逝去的亲人坟头上烧纸。

  那天中午烧纸时,我看到母亲坟头上又长满了野草,准备去清理时父亲给我说不要拔了,你拔是拔不干净的,父亲说那些野草是你妈在地下的遮阳伞,草拔了你妈就会感到热。

  听了父亲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前一阵休假回老家,中午带着儿子去后坡看母亲,却意外发现母亲坟前杂草丛中,竟长出了一棵酸枣树,树上结满花生米大小的酸枣,有的红有的绿。

  这一颗酸枣树长得飞快,三月份那次烧纸时都没有看到,几个月时间竟然长的一人多高,心想这棵酸枣树难道是母亲用这种超自然的方式活在我们身边?

  这棵酸枣树的树叶翠绿欲滴,树干上长满了细小的枣刺,就像是母亲短暂坎坷的一生,那满树的果实更像是我们儿女,母亲用她坎坷的这一生,换来我们儿女的幸福和平安。

  和儿子在母亲坟前磕了三个头,我还从那棵酸枣树上摘了几颗尝了尝,尚未成熟的果实青涩中略带酸味,那味道就像人生的道路上有坎坷也有荆棘,更有成长的苦涩和酸甜。

  抬头看了看天空,骄阳高悬在头顶,朵朵白云静静地挂在碧空,我想起了母亲做的红枣稀饭,想起了以前为了不同意见与母亲争吵时的不该,想着想着泪流满面。

  儿子看到我眼角的泪水,问我:“爸爸你为啥哭了!”听见儿子问,我赶忙用手在眼角抹了一把,回头再看一眼母亲渐行渐远的坟头,我深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感叹人生苦短无常。

  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条小道两边的草丛中,一簇簇白色的野菊花开的娇艳,我对儿子说:“是中午太阳太刺眼了!”儿子挣脱了我的手,弯腰折了一朵野菊花,转身递给我说:“爸爸,我想奶奶了,你想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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