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可亲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那时的灯火应该不是如今以电为能源的万家灯火，而是灯光昏暗的煤油灯，或是更加暗淡的某种植物油的灯火，摇曳着豆粒大小的光斑……这样的灯火适合在大雪封门的冬季，一家人围坐在火盆四周，男人抽着旱烟窝，眯着知足且有些得意的眼睛...

　　灯火可亲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那时的灯火应该不是如今以电为能源的万家灯火，而是灯光昏暗的煤油灯，或是更加暗淡的某种植物油的灯火，摇曳着豆粒大小的光斑……

　　这样的灯火适合在大雪封门的冬季，一家人围坐在火盆四周，男人抽着旱烟窝，眯着知足且有些得意的眼睛，时不时地干咳几声，看着烟火味十足的妻儿；女人麻利地做着针线活计，会把有些涩了的针尖从一头秀发中摩挲而过，偶尔抬头瞅瞅男人和孩子，她满意的花儿开在心里，到了脸上就含蓄了很多；孩子则打闹着往火盆里埋着花生，抑或黄黄的玉米粒儿，时不时地有玉米花从火盆里蹦跳着出来，雪白雪白的，像是从序幕里蹦跳着出场的芭蕾舞女，带着节奏和爆发力的那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煞是喜庆和好看。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暖意融融，多亏了这可亲的灯火，给了一家人团聚可亲的氛围。

　　过去在农村很羡慕城里人，因为那里有楼房，有瓦亮瓦亮的灯光，曾迷恋着万家灯火里，一定有一扇窗是为我开启的。随着书包越来越沉，长大进城读书后，知道了自己的幼稚，甚至可笑，因为每一盏灯光下都已经有了故事，要在城市扎根、落脚，还得靠自己的努力和打拼，开启没有灯火的窗口，那才是属于自己港湾——家。打拼能够燃起灯火，灯火虽然是可亲而又温暖的，但是有时也是无奈和窘迫的。行文至此，兀自想起路遥的《人生》，高家林被下了代课教师的职位，带着愤懑冒雨跑到自家窑洞时，已是油灯燃上的晚饭时，书中写道：“老父亲（高玉德）立刻凑到煤油灯前，笑嘻嘻地，用小指头上专心留下的那个长指甲，打掉了一朵灯花，满窑里立刻亮堂了许多。”高老爷子还不知道儿子工作发生了变故，所以此时的灯光是喜庆的、跳跃的、亮堂的，窑洞的那盏灯火就是老父亲的看到儿子回家感到喜悦和高兴的心在跳动啊！可是当老两口知晓的时候，摇曳的灯火失去了生气，三人都陷入了难受和痛苦中。

　　时代早已走过那段昏暗灯火的时代，如今的万家灯火里是富足和美满，但是贫困年代的那种灯火可亲的氛围却难以寻觅了。忙忙碌碌的车流，擦肩而过的人流，物质的追逐，总把一颗心漂浮在浮躁的尘世里，难以得到片刻的休息和安宁。我们一家五口分住在一个城里的两个小区，路不远，步行也只是半个小时的路程，每个礼拜天我都会和妻子早早地起床，下楼去菜市场买些儿子和媳妇以及女儿爱吃的菜，而后是满心欢喜地在厨房里忙活着，儿子是搞汽车销售的，我们星期天休息的时候，他正是工作繁忙的时候，往往一顿晚饭要等好长时间，才能等到儿子和儿媳的到来。好在一家人终于在可亲的灯光下，有了闲时，聚到了一起，孩子聊的最多的是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囧事、段子和困惑的事，我和妻子多数的时候是忆旧，可能是老了的缘故，常言道：“年少憧憬，老来忆旧。”有时孩子们也会纳闷，问我们：“老爸和老妈每个礼拜天总是掏钱买菜、忙乎、殷殷地等待，乐此不疲，给钱还不要，为啥啊？”我说：“你们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血脉亲情割舍不掉啊！没有一家人团聚在这里，岂不辜负了这可亲的灯火呢？”他们只是附和着点头笑笑了事，我们也不愿过多地往下说。虽然他们已经成人了、工作了、成家了，他们可能不会明白父母的那颗爱子之心，除非当他们有了孩子，当他们慢慢老去，他们才会明白此刻我们的心情，只不过当他们彻悟的时候，我们可能已是一粒尘埃了，难以在这个世界同享灯火可亲的暖暖场景了，所以，我们做父母的即便累点，也乐意享受灯火下的温情。

　　今年的春节似乎很特别，抗击新冠病毒疫情的蔓延，“宅”在家里就是战斗、就是贡献、就是关爱。兴许冥冥中苍天在以另一种方式，使人从忙碌追逐中一下子停下来，让漂浮的灵魂重新回到躯体，做一回真正的自己，而后家人闲坐，重温灯火下的人间亲情……

　　□张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