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乡愁

　　原标题：找回乡愁

　　央视热播的“记住乡愁”系列节目，确实很精彩，用艺术化手法展示了各地丰富多彩的乡愁，试图通过电视特有的强烈视觉冲击让人们找回自己故乡那些曾经回味无穷的记忆。但看着看着，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感触。

　　本来，乡愁是不需要专门去寻找或记住的东西，它应该是不由自主地慢慢在你心头泛起的一丝忧伤或一份怀念。然而，也许是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的缘故吧，日子就像翻书一样，让我们几乎很快就会忘却了过去的美好，忘记了乡愁，而必须像老师强迫让学生们背课文般地专门去记住。

　　起初，乡愁的含义原本只是一种病的名称，是瑞士医生哈德在分析病症的时候创造出了这个名词，他把人们因身处异乡的孤独而感觉到的痛苦疾病统称为“乡愁”病。后来，由于这个名词流行的很快，也很广泛，人们渐渐忘了它的本意，并赋予了它更加丰富的内涵，泛指人们思念家乡的忧伤心情及眷恋家乡的情感状态。

　　对故土的眷恋是人类永恒的情感，思乡之愁也是人类特有的情愫，无论你是漂泊海外的游子，还是背井离乡的浪子，在离家不久，就会有一丝丝东西逐渐涌上你的心头，它或许是不知不觉中爬上心头的惆怅，或许是内心若隐若现的难舍。台湾诗人余光中在《乡愁》中把这种感觉描写的最为出神入化：“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听着听着，你就不由得被感动。

　　很多时候，乡愁就是那种有家难归的忧伤。它可以是汉朝官员苏武被留扣在异国他乡时忍辱负重的悲愤，是大汉使者始终抱着回国复命的坚持；当然也是蔡文姬被掳匈奴时谱写《胡笳十八拍》的惆怅，是一代才女要把千古绝唱带回祖国的初衷；更是台湾诗人于光中老先生在《乡愁》中对海峡相隔的黯然哀叹，是中华儿女被海峡割断血脉的幽幽心痛。在这里，乡愁是剪不断的思念，是孤独时填补精神的慰藉，是困难时坚持到底的力量。

　　乡愁也是你永远追不回的岁月，是你担心再也无法见到故乡的恐惧，是不少人背井离乡时深怕走的太远了扯断了自己根的痛楚，也是有些人在成长过程中有了一个新的自己但又不想失去原来自己的难舍，也是对自己过去藕断丝连的纠结。其实，乡愁是你已经丢了，却想抓住，但再也抓不住的影子。

　　有时候，乡愁也是距离带来的美感，是对生活中苦难沉渣的过滤，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美好记忆。无数文人骚客因乡愁而壮怀激烈、激情飞扬。古往今来，因为乡愁而造就了多少千古不朽的绝句，成全了多少流芳百世的人物。乡愁曾传颂着一段又一段的人间佳话，感动着一代又一代子子孙孙，也曾寄予了多少人对于月亮上嫦娥故事的遐想。正是因为乡愁，才让离别变得那样柔肠寸断，才让相聚的人们那样狂喜狂欢，才让回家的路变得那样让你忍不住地心跳，才让每年春节的中国大地上总是人潮涌动。

　　乡愁是我们内心的柔软和从梦中笑醒的酒窝，也是我们对感恩图报的感悟。

　　乡愁并不只是成熟后才有的心思，它从你记事起就已开始渐渐潜入。也许，在儿时，它是你离家久后对家舍屋顶炊烟的思念；是你离家上高中时，在铁路上背诵课文的过程中，偶尔投向铁轨延伸尽头的目光；是你上大学后，给爹妈唠唠叨叨的家信；也是你身处异国他乡时，给妻子越洋过海写的绵绵缠缠的情书。儿时的乡愁淡淡的，莞尔一笑就过去了。但随着岁月的浓缩，乡愁会越来越浓，浓得让你沉醉，浓得你无法挥去，甚至浓得让你用余生之力都再也化解不开，也许你已“乡愁”成疾。这时你会抛下一切，毅然做出落叶归根的选择。

　　我们过去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正是由于那种慢节奏的生活、感觉遥远的距离、看似过分隆重的传统礼节，让我对生活中的点滴都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乡愁从小就已在我们心中开始萌芽。所以，当我们长大离家后，乡愁就成了我们对童年的怀念，对故土的挂牵，是梦里吃到妈妈做的一碗臊子面或一小勺炒鸡蛋，是在没有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吼上几句秦腔。在兴致高涨的时候，乡愁也会是我们举起酒盅时的朗诵，端起茶杯时的哼唱，见到故交时的热泪。在我们还没有察觉的时候，乡愁已化成了血水浸透在我们的肌肤，已如缕缕心思融进了我们的肺腑。

　　当然，乡愁是需要一个合适节奏去诉说，需要一份孤独的情愫去表达，需要一种怀旧的氛围去酝酿。在电话嘈杂和急速的通话声中,在电脑冰冷坚硬的键盘敲击的文字中,在微信简单而没有情趣的语言中，我们感受不到语言的温度，体会不出文字的温情，更传递不出点滴乡愁的滋味。

　　是的，我们现代生活方式有很多优点，通讯更加发达，联系的方式也越来越便捷和多样化，不仅可以网上聊天，还可以视频通话，即使身处千里之外的天涯海角，也如同近在咫尺一般，地球也会逐渐变成一个大村子，但这却让我们再很难有天各一方的感觉。

　　没有了距离，也没有了对仪式的记忆，乡愁也就渐渐地淡了许多。

　　有些人已经把思乡的感叹，变成了对世事的不满，腹中早已被牢骚填满，内心早已被愤世嫉俗霸占。由此，生活中缺少了一些乡愁带来的感动，多了一些急功近利的浮躁和心理扭曲的戾气。他们已很少有仰望月亮的思念，也不再有梦中对故乡的眷恋。既没了追根的冲动,，也没了探究出处的好奇。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乡愁，成了尘世中飘摇不定的一叶浮萍。

　　由于少了一些乡愁，我们再也写不出如老舍的《我的母亲》和鲁迅的《故乡》等那般让人刻骨铭心抒发思乡之情的文字，甚至能够读懂乡愁的人也越来越少，人们对乡愁的共鸣也正在渐渐地淡去。

　　没有了乡愁，我们不敢慢下来，更害怕静下来，害怕独自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我们变得空虚，变得急躁，变得不知道包容，变得不会等待，更变得没空遐想。

　　没了乡愁，我们少了一份思乡的美妙，少了一些对人生的感动。

　　难道我们忍心从此失去“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乡愁，难道我们不再想有“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的相思！

　　仿佛有另外一个声音坚定地告诉我，不，乡愁还在，只是它在我们心底埋的太深，在我们记忆中丢失的太久。只要我们让内心宁静，把脚步放慢，抛下势利与杂念，重拾品味与感悟，那曾经听过雨声的耳朵，观过彩虹的眼睛，闻过花香的鼻子，都会为我们回放出乡愁的滋味。

　　乡愁是朦胧的，缥缈的，也是动人的，美好的！

　　□张强